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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:异世小镇的酒馆中

第三章:异世小镇的酒馆中

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,没有食物与水源,即便有幸运傍身,被动地等待也绝非上策,看看手边的东西,又望望数十米的绝壁,他由衷地领悟到了消防部门的重要意义,可作为异世界的新人,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与实际检验过能承受体重的老藤。从腹中吐出一口浊气,他把皮袋挂在腰间,书与小册塞到衣襟内侧的口袋,似乎设计时就为此考虑,不觉累赘也不见形迹,这一物理无法解释的现象只能归功于魔法了。

理了理大衣,一寸寸挪向藤蔓,战战兢兢地伏低身子,伤口与布料摩擦很是难受,可此刻顾不上这样的细枝末节,控制腿部的肌肉就耗费了他所有心力,勉强把发飘的脚步落在了藤蔓上。比想象中稳当许多,总能踩在适宜的位置,可这高度消磨人的意志,体能的耗费也是实打实的。等到爬上悬崖,他便面朝下地瘫倒于地面。

幸运能放大有利结果的概率,但不会将不可能变为可能,或许能规避风险,可成功依旧要靠自己缔造。“说回来……我在这个世界应该做些什么呢?本身就是一个巧合吧?不是因魔王之类的灾害而被召唤的勇者,也不是魔法少女的使魔。”这样躺着发出闷声,而后在沉默中爬起,能感觉得到脸上多少沾了些泥土,可这一套服装依旧一尘不染。他不禁感慨起异世界的神奇。

看着偏西的太阳,一抹流云在视野一角自在地舒展,令湛蓝的天幕显得如此悠闲。枝底叶间的啼鸣也在此时落入耳中,不像逼仄的都市里拥挤的喧嚣,不显嘈杂,反倒使这份幽远更具层次。在这里当个旅行者或许不错,他心想。可在地球就有英语四六级拦路,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学习异世界语言的天赋。“为什么没有普及汉语啊?”他发出如是呻吟。

自以为对小镇方向多少有些印象,可在森林里一番兜兜转转,他便陷入茫然之中。树影层层叠叠,像是对他进行围堵,无论往哪里走,目中所见总是似曾相识。于是索性信步而行,把自己交予幸运。不多时,隐约水响自前方传来,他大喜过望地奔了过去。石块间翻腾的水沫闪烁着阳光,流水画出一道亮线,在树荫下蜿蜒,时隐时现,而那轻快的调子却不曾停歇。他循之而行,心情在那或急或缓中愉悦起来,甚至伤口的疼痛也被抛到角落。自然总能慰藉人心,即便身为板上钉钉的宅男,他也不能否认。

视线豁然开朗间,水流汇入河道之中,此时夕阳西下,天边搽一抹浓烈的霞彩,回头看去,深邃的夜幕正缓缓拉开,星点零落地缀着。炊烟被风扯散,只能隐约窥得一缕薄纱,分辨不清是出自真实还是出自想象。

城镇临河是一座锯木厂,对岸堆积着不少伐倒的树木。木桥悬于河上沟通两岸,被人类活动推远的森林中有条踩出的小径通向那里。其内的建筑呈西欧式风格,泥地上有不少脚印与车辙,看得出颇具活力。窗内摇曳着灯光,偶有人影闪过,夜色中行人寥寥,木柱上插着的火把有些落寞。

一栋结构简单的宽阔建筑内传出喧闹声,某种弦乐器在其中为一首欢乐的小曲伴奏。借着火把的光能看见门边悬挂的木质招牌上那杯状标志。应该是酒馆一类的地方。在门前略一踌躇,可别无他处可去的事实迫使得终究下定决心推门步入。

酒客有不少身着甲胄,不甚光鲜的外表显得老练,推杯换盏将那一种粗犷豪放的江湖气度令他为之心折不禁神往。可热烈的气氛很快冷却了,笑闹声逐渐沉没,歌声与弦鸣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。一双双眼睛将顾忌与猜疑或明或暗地投射在他身上,令他头皮发麻。

是因为外貌吗?亚洲面孔放在这一群金发碧眼中,违和也是无可奈何。还是说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?得先敲门?打报告?他在脑海里不断自省发问,顶着目光走向柜台。强行压下掉头就跑的冲动,不抱什么期望地向柜台后的大婶打了声有气无力的招呼:“那个,你好……”

穿着近似围裙的工作服的大婶惊醒般收起惴惴不安的目光,堆起笑脸回应道:“啊!您好,尊敬的大魔导师大人,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?”那是他一窍不通的语言,可含义却能很好地理解,与其说是听懂,不如说是跳过了听的步骤,直接在脑海中领会。他愣了愣,旋即意识到自己被称为大魔导师,能作为某种身份凭证的只有这一套服饰,确实是与酒馆不相称的装束。

大婶忐忑的视线里他中断了思绪,有些生硬地笑笑说道:“能不能点几个菜?这里应该能住宿吧?宿金是多少?”大婶一怔,慌忙拿过一块木板,神色拘谨地开口:“这,这里是小店的菜单,请您随便点,您能到这里是我们的荣幸,怎么能收您的钱呢?”

这样卑微的话语,表露了大魔导师社会地位的崇高,可他不认为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,如此身份沉甸甸地压在肩头,撑起这身衣裳对于连魔法的基本常识都不具备的他难于登天,况且阶级间有着比语言障碍更难以逾越的鸿沟,令他想要了解这个世界越发不易。而这样的名头又招人惦记,没准此刻就有心怀鬼胎者,而他能作为底牌的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幸运,那一道道视线芒刺在背。若当初许下更实在的愿望此刻的境地应该会好上不少吧?他有些后悔。

不知所谓地啊了两声,算作回应,他埋头看向木板。陌生的字符令眼皮直跳,暗自叹了一口气,只好尴尬地笑着对大婶道:“我是远东的一个国家来的旅行者,不大看得懂你们的菜单。”“抱歉,万分抱歉,我们这里没有通用语菜单,请您原谅我们的过失。”大婶脸色一白,惶急说道,不住低头谢罪。这样的回应令他不知所措,呆然杵在原地。

一个大个子男人快步自后厨走出,目光在他的服饰上稍一停留,便弯折了极具压迫感的身躯,低沉的嗓音似乎正努力表现出一种谦卑,却成了可怕的闷响:“女人家见识少,冒犯了您非常抱歉,请您宽宏大量,别跟她计较。”他这时才反应过来,摇摇头道:“不,我没有指责的意思,那个,就是说,能不能随便给我上几道菜,我会照价付钱的。”“您真是太仁慈了,但还请宽恕我们拒绝您的好意,请允许我们免费为您服务。还不快去为大魔导师大人准备餐点!”男人恭谨地对他说完才扳直身子扭过冷汗淋漓的面孔向大婶低喝。

他只得点点头,转身穿过那些针刺般的目光,来到酒馆的角落。在坐下前他才意识到臀部的擦伤,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愣在了原地。“魔导师大人抱歉,我们这儿太寒酸,实在抱歉,实在抱歉。”男人慌忙奔到他身边,诚惶诚恐地说着。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,抖擞精神道:“不用在意,我既然都来到这里了,那么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。我站着就好,你忙去吧,有什么要求我会请……吩咐你的。”

“感谢您的仁慈。”男人深鞠一躬,却并没有离开,似乎生怕有什么瑕疵引发这位“大魔导师”的不满,希望自己能在一旁及时补救。他倍感无奈,只得道:“怎么?你是信不过我的承诺吗?你信不过大魔导师的信誉吗?我想快些吃到晚餐,如果你没别的事可做,希望你能去后厨尽快地将我的餐点端上来。”字里行间透露着居高临下,这反倒令男人放松下来,低头应是后走入后厨之中。而他就这么站在那儿,努力忽略那些窥视。

酒馆里的客人陆续离开了,按理讲其中应该多少有些在这里留宿,这令他更加过意不去。可这陌生的异世界无处容身,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等待餐点。

男人端来数道菜品,看上去分量十足。肉排滋滋冒油,白面包散发出烤麦香,热气腾腾的派呈现诱人的金黄色,与一旁的蔬菜沙拉相衬,令人食指大动。男人面带犹豫地将一个有一升多容量的木杯放在桌上,其中的透明液体因木质的深棕看不出颜色,但油灯下呈弧形的表面给人以黏稠的质感。

“实在抱歉,大魔导师大人,这里只有些我们吃的食材,绝不是我们有意怠慢您,希望您宽恕我们,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东西了。”这是第几次道歉了呢?他不禁心想,如果权贵每天都要面对如此之多的歉意,想必是一份不小的心理压力吧?

故作姿态地摇摇头,他整理好说辞后慢慢开口:“我不认为这是需要道歉的事。失礼了,请问你应该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吧?”“是的大魔导师大人,我和我老婆一起靠这间酒馆谋生。”酒馆老板这么回答道。“大魔导师”轻轻颔首接着说:“先生,我认为你做得很好了,没人能责备一位竭尽所能的人,你的服务是值得尊敬的,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。不过,我不得不在误会进一步加深前如此告知你:我不是为了享福而来的。或者说恰恰相反。我自幼在圆环中修行,直到上个月才涉足尘世,与=于众生之间进行属于我的试炼之旅,寻找魔法的本质,那是圆环内一位法师真正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。因此,我希望你们能够仅仅供予我与普通顾客相当的待遇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这就是我的要求。我并不清楚大魔导师的身份会给你们带来这样大的困扰,请务必接受我的歉意。”

中二病的残渣在异世界似乎意外的有用,酒馆老板一脸恍悟的接受了这番说辞,神色中恭谨依旧,可紧张明显少了几分。这令有些后悔胡诌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的“大魔导师”放下心来,言多必失,在这一知半解的世界还是少动口舌为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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